「名家美文观赏」黄文山:从苏堤上走过
从苏堤上走过,从白堤上走过,从西泠桥头走过,从苏小小的墓前走过。夹岸的杨柳蘸着湖水,写着一天悠悠白云,也写着千年忽忽旧事。几何忧愤哀痛、几何爱恨情仇,竟都在这平湖上产生,然后,随拍岸的湖波远去。
假如说西湖像一坛琼浆,那么苏堤和白堤便是酒坛上的两只提手,是它们提起了西湖的月下花前,提起了西湖的世事沧桑。千年湖堤上,留下了太多太多的足迹。咱们老是踏着后人的萍踪,沿着他们的故事行走。杨柳依依,牵涉着游人的脚步,一立足、一回首回头回忆,便有一股暖暖的情感涌上心头。
是谁说过如许的话:“杭之有西湖,如人之有端倪。”
北宋墨客、杭州太守苏东坡。
“东坡”是他因乌台诗案被贬谪湖北黄州时,因敬慕昔年白居易在忠州东坡种菜,特地取的号。此刻,他又追寻白居易的萍踪来到杭州。
在他的人生轨迹上,白居易仿佛是他的前导。公元822年,墨客白居易出任杭州刺史,他疏通六井,拦洪植柳,在西湖上留下一条白堤,更留下千古传唱的诗声和政声。白居易任满分开杭州时,庶民倾城相送。墨客特别很是打动:“到处转头尽堪恋,就中难别是湖边。”西湖给了他永难忘却的夸姣影象。
这份影象同样留给了苏东坡。二百多年之后,苏东坡以龙图阁学士出知杭州。这已是他第二次来杭州。第一次是在熙宁四年(1071),他出任杭州通判。“水光潋滟晴方好,山色空蒙雨亦奇。欲把西湖比西子,淡妆浓抹总相宜。”这诗句描绘的即是他初识西湖时的惊羡之情。杭州最后的光阴,诗酒相连,令年老倜傥的墨客深深地沉醉,满腔志向,更化作一派浪漫情怀:“黑云翻墨未遮山,白雨跳珠乱入船。卷地风来忽吹散,望湖楼下水如天。”
当时,苏东坡是由于支持变法而被外放到杭州的。他一方面陶醉于西湖光景,一方面仍然存眷着国是,庞大、抵牾的表情,与面前曼妙的风景交融在一路,铸成挥之不去的诗行。
苏东坡第二次到杭州上任时,曾经54岁,不见西湖也曾经15年。而这15年间苏东坡阅历了人生中的年夜起年夜落,尝尽人世痛苦,也是以看破人情冷暖。担当密州太守时期,正值蝗旱相连,庶民干瘪不胜。他嘉奖农夫捕蝗,还亲去常山祈雨,弄得身心俱疲,但仍未能排除灾情。离职前,他自责之心徘徊诗句:“秋禾不满眼,宿麦种亦稀。永愧此邦人,芒刺在肌肤。一生五千卷,一字不救饥!”而到徐州接事时,又逢黄河决口而暴雨加之,水灾如虎,吼怒吞人。他坐镇城头指挥抗洪,一身泥水,满头乱发,渡过七十多个触目惊心的日昼夜夜。“河涨西来掉旧谼,孤城浑在水光中。遽然归壑无寻处,千里禾麻一半空。”“入城绝对如梦寐,我亦仅免为鱼鼋。”大水终于退去,当他拖着踉跄的脚步走下城头,看到庶民投来赞同的眼光,心头才稍觉抚慰。三年后他改任湖州。临行,徐州庶民从四面八方赶来相送,为他洗盏敬酒,这令他非常打动。尔后,即是乌台诗案猝发,锒铛入狱,他成了一场政治奋斗的就义品。在狱中渡过百日后,被押送赴黄州。而恰是罪谪黄州的日子,让彻底卸却官衣之累的苏东坡走向了文学巨匠的地步。直至朝政产生年夜逆转,苏东坡才完毕流浪,被召还都门,任翰林学士兼侍读。但此时的他已一肚子不达时宜,对政界权利的争逐尤感感恩戴德,同心专心只想离开政治和人际旋涡,不久便获准出知杭州。
从头披上官衣,又从头来到魂牵梦萦的江南胜地,贰心中有过一阵轻松。然而,此时的西湖已非今日现象,湖面淤塞过半,乱草蓬生,不忍卒睹。苏东坡心忧如焚,当即上书朝廷,这便是著名的《乞开杭州西湖状》,他指出,如不紧迫处置,全湖将为水草湮塞,“更二十年,无西湖矣。”而杭平易近也将是以掉去咸水来历。“使杭无西湖,如人去其端倪,岂复为人乎?”
在他的掌管下,1090年,年夜范围疏通西湖的工程起头了。没有资金,苏东坡把朝廷给他的一百道和尚的度牒,卖了一万七千贯钱,并采纳以工代赈的举措,趁雨后葑草浮动之际,动员平易近夫二十万工下湖淘浚。疏通之时,苏东坡卷着裤腿,踩着泥浆,天天都到湖上巡视,亲身督促工程进度。历时数月,西湖复见唐时烟水浩渺之旧不雅。他又命将挖上来的淤泥和葑草堆筑成一条直通西湖的长堤,成为一条穿湖的捷径。堤上莳植杨柳,并建“映波”“锁澜”“望山”“压堤”“东浦”“跨虹”六座石拱桥。为了避免西湖再次淤塞,他又在湖中立三座石塔,规则石塔以内的水面禁绝莳植菱藕,更禁绝占湖为田。这三座石塔,到厥后便成了西湖十景之一的“三潭印月”。
这座因疏通西湖而降生的长堤,本无名字,满腹珠玑的文章太守仿佛也有意为它取名,但人们都习气地称它苏堤,一向称号了九百多年。苏堤和白堤遥遥绝对,像是一位墨客向着另一位墨客点头问候。
由是,苏东坡和杭州西湖的名字便牢牢地分割在一路——不是因放浪形骸的酒榭歌楼,或灯光桨影的湖波柳荫,而是因湖中的一条泥路,另有那历经千年而传诵不衰的斑斓诗行。
从苏堤上走过,从白堤上走过,从一页中国文学史上走过,从一位墨客的萍踪,另有后面另一位墨客的萍踪上走过,那脚步踏出的思路天然是轻飘飘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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